我们谈着话而你已忘掉了词语。

【鬼使无差】末间咖啡·9(半AU)

Summary:使者的选择。




6,7,8请戳头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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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      Love is over.

             Nothing is over.




1.

风从地铁入口涌上来,通道照明的白光中人们匆匆行走着,多是要回家去。两个男人逆着风和人流沿阶梯走下。

漫长月台上,人们像趋光的草履虫聚集在有明黄色上车口标示的地方。嚼泡泡糖的学生、帮女朋友背着包的男孩儿、对讲机正传出语焉不详句子的乘警,两个男人随意交谈着经过这些人,不曾放慢脚步。越向前人群越稀落,最终他们在一块电子显示屏下默契地站定,都不再说话。

有个瘦削的年轻人站在不远处,码数过大的廉价皮鞋踩着黄色的警戒线。他身上的西装也松松垮垮,那副骨架撑不起多少布料,一根太细的领带却勒紧他的脖子。

他就这么站在黑黢黢的隧道边缘,望进更深处的黑暗,一动不动。他在等待着什么。

隧道深处传来隐约列车声。从那儿掀起的风比声音走得快些,冷硬气流灌进人的耳朵。年轻人身上的衣服像挂在干树枝上的塑料布一样忽扇,细碎头发被吹到他额头上。他等待着。

金信走过去拍拍他的肩。

突然从梦中惊醒一般,年轻人转过头,那双眼里紧绷着不安与脆弱。

穿行地下的巨大铁骑正在接近。隆隆,隆隆。

听了人类守护神对他说的一番话,他痛苦地摇摇头,不敢置信的神情。

那持续不断的轰鸣越来越近,越来越响,直到刺眼白光充满隧道,跟随其后的长长铁皮罐子装着乘客停下来。

地铁站安静了,提示音响过三声,他们身旁的列车门向两侧滑开。

交错人流中有个腰背微弯的老人想要迈出车厢,但不甚顺利,没怎么搭过地铁的样子。见到老人的年轻人陡然红了眼眶,赶上去扶住她。

“你怎么来了…”

“我怎么不能来了?想你就来了。火车站换地铁真不好找…”

金信退开几步为这对母子腾出空间,转身走回等在原地的使者身边。

使者看着向自己走来的人,走来的人眉眼间带着小小的得意,城市灯火映进他的眼瞳也被赋予不同的光亮。象征生命的守护神,这般美好,让人心动。

而日日通报着死的自己,愈发感到与这人站在世界对角线的两端。

使者捏在指尖的卡片上红字消散,留下无意义的空白。

如果今天来的是使者自己,他只会等在原地。当秒针踏上舞台的标示定点,年轻人会像一张薄薄纸片飘下月台。

隆隆,隆隆。

人群会惊叫起来,从异地赶来看望孩子的母亲走出列车,殊不知与骨肉已经阴阳两隔。

好在这一切都没发生。

金信在他跟前停下,轻快地挑挑眉。他们离得有点太近,这人越来越没有个人空间意识了。

心跳总是失去规律,可他不能主动,他不能做任何事。使者将所有心思都吞咽回肚子。感情太强烈也会变得锋利,他任由它们割开自己的内里。

“……遗漏者报告你写。”使者不露声色地说。

“好好好,我写我写。”金信冲身边人笑着,轻轻推动他的腰后将人带往出站口的方向。

他笑起来真好看。使者移不开眼。




2.

原来我就是记忆中最糟糕的那一部分。




3.

我说过,你的死,不是我所想要的。

我看到女孩儿孤单的样子,看到德华一个人撑起一切,生命的缺口漏着风,他们总是难过,却不明白那些眼泪从何而来。

你怎么会以为那是对的选择。

你应该回来,回到爱你的人身边,他们如此需要你。

你应该回来。




4.

蝴蝶的翅膀轻微震动。

“这个世界需要秩序。希望你明白。”

“我明白。”

这是他的工作守则,他再熟悉不过的一句话了。

神一声叹息。



世界失去你的眼眸,暑热或暴雨都不过苍白的飞沫。




5.

他开始清理自己的东西。这不是件容易的事。不知何时他和金信的生活竟已彼此渗透,哪儿都印着两个人的影子。他很慢地将自己的痕迹一点点抹去,在这过程中把每个细节都收进记忆。和金信的,和孩子们的,那些时光。


很感谢这段暂借的日子。

抱歉擅作主张,但一切理应有个更好的结局。


使者碰上空房间的门,他带着一半的记忆离开了。




6.

年轻人紧紧抿着嘴巴,努力像平时见到前辈那样扯出一个笑容。

“前辈,要喝茶吗?”

“不了,不能喝茶。”使者笑笑,“你怎么比我还紧张。”

现在年轻人看起来真的快哭了。

使者对这孩子的意义比他自己知道的要重要得多。

刚刚结束赎罪时,硫磺火湖的味道仍在鼻端萦绕,陌生的人世看起来竟比地府可怖更甚。是前辈敲开他公寓的门,见他发着抖的样子,很不熟练地轻拍他的背,清冷的声音安慰着刚开始都会这样。心脏那一刻终于安定下来。

从那天开始他不知受到过前辈多少不露声色的照拂。

没曾想竟会是这样送走前辈。

所有这些痛苦,真的都是神的旨意吗?或者神只是随意地发问,所有的自我牺牲就是回答。

“少喝点酒。”

前辈最后对他说,然后神色平静地起身,独自走进了那扇门。

他使劲憋住眼泪。




7.

刚开始只觉得胸口冰冷。

头脑异常清醒,神经兴奋阻塞了痛觉传向大脑以被感知的路途。

血肉包裹也温不暖的寒凉,渐渐化成铺天盖地的疼痛,他张开嘴试图呼吸,却被剑的沉重坠着跪倒下去。

但心底终于释然。

眼睛望进黑暗的虚无,四周皆是无声。他成为封存着往昔的盒子,唯一保有那些记忆的人,留在虚空。

这儿的光阴比人世要缓慢太多,时间踽踽前行。三百年或六百年地狱的计量不过是参照人间的标准,阴间使者真正经历了多久的罪罚没人知道,赎罪期满的使者们亦对此闭口不谈。

后来疼痛也成为了习惯。

阒然黑暗中,使者开始回忆。他回想金信落在身上的稍纵即逝的体温,咀嚼他们之间那些尚未说尽的话语。一次次悔不当初,一次次重做选择,使者分裂出无数自己,在曾经的片段里演出无数未发生的故事,一个人走向所有结局。

无声而喜,无声而悲。


再后来他什么都想不起了,记忆徒留模糊的泡影,脑海中只一遍遍的念着两个字。

金信。

金信。

金信。




就这样度过漫长的许多年。





8.

垂落地面的指尖触到了水。

水面上涨着,慢慢没至腰际。

使者没想过站起来,凝固的时间已将他浇铸为一尊铜像。黑暗中任何一丝声响都被捕捉。他静默着感受水流拂过面颊,潺潺淌在耳边,而后被水覆盖归于寂静。

在他完全沉入水中的那一刻,胸口的负重蓦然消逝。广袤虚空顷刻被水充满。身体轻如气泡,向上浮去。


一丝光亮投射在视网膜上。

使者忍不住睁大了眼。

水不再是纯黑色。越向上,浓墨一样的黑暗就越被冲淡,永夜一点点褪去,直到周身尽是透彻的湖蓝。他依然上升着。远方巨大水面波光粼粼,投进水中的万千光束延伸,向他而来。

他感觉自己要消融在水中了,身体化作无数细小分子,被水流吸收,修复,什么都不会永远消失,但一切都在发生蜕变。

毫无回避地直视着愈发刺眼的光,光将使者平静的眼瞳映成剔透的琥珀。水面越来越快地接近,他的鼻尖触到两种介质的交线。




0.

睁开眼,看到小公寓熟悉的吊灯。这里是他搬进鬼怪房子前的住所。

三神站在他床边,俯身注视着自己的孩子。

“欢迎回来。”她温柔地抚过使者的头发。

“现在去开门吧。”

敲门声在这时响起。




1.

虽然容貌没有变化,但后辈看起来稳重了许多。

这次见到他,后辈终于扯着他宽大的睡衣袖子哭了出来。

哭起来时还是那个孩子。



2.

使者开了一家咖啡厅,确定店名时不可避免地带着对曾经的怀恋。

茶或咖啡,业务都是那一套,他凭借着手艺竟也真的吸引到越来越多的客人。看来什么行业都比公务员挣得多啊,他半开玩笑地说,第一次来店里帮忙的后辈整理着收款机无语凝噎。

直到那天恩倬推开店门走进来,带着春风和温暖的记忆。第一眼看到使者时她像大多数女孩儿一样亮起眼睛,年轻人都有个爱小鹿乱撞的通病。

她看起来过得很好,健康,漂亮,充满活力。使者忍不住扬起嘴角。

“早安,想喝点什么?”




3.

回到人世的很长一段日子里使者都没再见到金信,以至于使者以为从今往后他们也不会再见面了。

他还是会去那些熟悉的地方,比如以前两个老男人闲来无事压马路时总会经过的街心公园,那儿有跑来跑去的小孩子们,他常看着夕阳沉沉坠入地平线,然后带一肩晚霞回去店里。有时他干脆停业一天,去逛逛金信曾心血来潮拉着他一起淘黑胶的小店。店主竟还认识他,笑呵呵地告诉说上次金信想要但店里没有的那张唱片两年前找到了。四周每一面墙都被唱片占满,使者爬上梯子,在最靠近天花板的地方抽出那张金信已不再记得的唱片,买下了它。

他就这样一个人活在两个人的世界里。

独自地静静地思念着故人。




4.

又是城北洞居民们下班放学的时间,顾客围住了前台,让人应接不暇。后辈下了班就来给他帮忙了。

他一开始根本没注意到金信进来了店里。

直到池恩倬叫那人拿着取餐铃的唤声闯进耳朵,使者倏地抬头望去,一滴热水溅落在虎口。

那人的背影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。

金信正朝女孩儿走回去,他笑着听她的数落,女孩儿看向他时又装出不耐烦的样子。

他一点都没变。

他们看起来很幸福。

“咖啡师,咖啡师?”

后辈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。使者回过神,艰难地吞咽一下。

“……麻烦你看着店里。”

使者推开后厨的门,落荒而逃。




5.

冰箱的灯光投在使者上身,也照亮他身后很小一方空间。架子上空空荡荡,只剩几瓶整齐码着的啤酒。使者用两只手把它们一次性拿出来,冰箱门自己合上,光被关了回去。

金信那个背影刻进了他的脑海,不断在眼前的黑暗中浮现。

靠在流理台旁,单手熟练地拉开拉环。这是他养成的一个新习惯。

然而啤酒刚刚举到嘴边,剧痛就袭击了他。酒瓶从空中坠地,使者捂住胸口弯下身。他还穿着工作的白衬衣,最上面那颗纽扣勒紧让他无法呼吸。

这是什么小美人鱼的童话吗?使者自嘲地想。



6.

疼痛持续了两天,他躺在床上,冷汗浸湿床单,意识在半梦半醒间浮沉。

使者做了许多奇怪的梦,每个梦里都有金信。他站在远处望着那个人,他想走过去,但最终没有。

第三天早上,疼痛的终止和来时一样戛然,使者冲着头顶吊灯愣会儿神,起身去收拾洗漱。一切如常。


“你好,这里点单。”

这声音让他的心脏猛烈地鼓动起来。

用尽全力敛住汹涌的情绪,他转身对新顾客露出微笑。

“好的,您需要点儿什么?”

“一杯卡布奇诺,听说你拉花的手艺很好。”近乎调情的语气,金信朝他展露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。

晃花了使者的眼。




7.

剑留下的阵痛每月准时登门拜访。

鬼怪成了使者的常客。

不得不说他很喜欢听每天午后风铃响起的声音,看那个人踏着阳光走进店里。



面对你我把心藏进古旧的城墙,但我不会难过。

既是生,又是死的你,一次次向我走来。

已经足够了。

足够了。






-----------tbc-----------



忙到起飞的🐸qwq

非常内疚地爬上来更新

给还在这里的姑娘们…


无力beta_(:з」∠)_有错误gn们请严厉地指出来!


以及

下章完结!实现撒糖梦想!




p.s.

水的意象是受梁文道这段文字的启发:

“在许多文化传统里面,水都与遗忘有关,也因此代表了洁净与新生。喝过一碗孟婆汤,你就告别前生的记忆了;涉过忘川,就是一片彼岸新天地。领受水的浸洗,基督徒乃获得赦免,迎取新生(宽恕与遗忘在英文上的同源关系实非偶然)。


除了洗刷掉过去,水还有另一重奥妙的作用,那就是掩埋。我们可以像淹没陈家老村一样,放水淹没所有不愿记起也不能记起的往事。既然长江之水可以把一座古城藏在鄱阳湖底,大西洋的巨浪可以覆盖整个亚特兰提斯,人为什么不能借水重生?水不一定能够洗去所有的创伤记忆,但是水一定可以将它们封存,使它们随着时间的流逝腐朽粉碎。


又与泥土不同,水是透明的。尽管藏在深深海底的城墙因不见天日而成了绝对黑暗拢聚的处所,但只要去找,不怕大海捞针,你是找得到的。


当你想和一个人从头来过,想要制造新的自我,却又不可能割断那不忍让它保存的记忆,就把它沉入水中吧。就像城门水塘底下的村子,它没有自己浮出来的能力,只能隐约地在想象和水波的光线中乍现,不知虚实。若无人寻它,就要等上几百年、几千年,海枯石烂,重见天日之际已是无解的谜语。”


来自《我执》—水底之城


(传说中的貂尾续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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